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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人类的大脑有哪些天生的设计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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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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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撰文 | 迪安·博内特(Dean Burnett)

半瓶水晃荡
——为什么聪明人吵架更容易输

最令人恼火的一种情况恐怕就是和那种坚信自己正确,而你很清楚他们确实错了的人争吵,并且明明你用事实和逻辑做出了证明,对方还是死不认错。我有一次目睹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人坚持认为现在是 20 世纪而不是 21 世纪,因为“现在是2015年啊!”他们就在吵这种东西。

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情况是被称为“冒充者综合征”的心理现象。在很多领域,一些颇有建树的高成就者尽管实力已经得到切实的证明,可他们总是看低自己的能力和成就。造成这种现象的社会因素很多。比方说,在传统上男性占主导的环境(换言之就是大多数环境)中,这种现象在其取得成功的女性身上尤其普遍,所以它很可能是受到社会陈规、偏见、文化观念之类的影响。但也不仅限于发生在女性身上。更有趣的现象是,它尤其显著地影响高成就者,往往是智力水平很高的人。

猜猜这句话是哪位科学家在临死前说的:“平生获得的无数赞誉令我难以心安,我感到不得不将自己视为一个诈骗犯。”

艾尔伯特·爱因斯坦。显然不能算平庸之辈吧?

聪明人得了冒充者综合征,不太聪明的人却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这两大特点常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方式交织在一起,现代公共议题正是因此被歪曲得一塌糊涂。疫苗、气候变化等重大问题不是由受过训练的专家来做冷静的探讨,反而总是遭受那些抱有无知个人观点之人的疯狂攻击,归根结底都要怪大脑运作方式的种种怪癖。

基本上,我们依赖他人作为信息源并支持自己的观点、信仰或自我价值,第 7 章我们讨论社会心理学时还会进一步说明。而这里要说的是,貌似一个人越是自信,他就显得越有说服力,从而愿意相信他的人就越多。许多研究对此做出了证实,比如20世纪90年代潘拉德(Penrod)和卡斯特(Custer)针对法庭应答展开的一系列研究。他们调查了陪审员在多大程度上相信证人的证言,结果发现,那些表现得自信、肯定的证人要远远比看起来紧张、犹疑、不确定自己所说具体细节的证人更容易获得陪审员的信任。他们的发现显然令人担忧,因为证言的内容反而不如表达时的态度对陪审团的裁决产生的影响大,势必会给司法体系带来严重的后果。而且,谁也不会说这种现象只限于法庭应答吧?有谁敢说政治上没有类似的情况?

现代政治家都受过媒体训练,可以自信、流畅地对任何议题发表实际上没有半点价值的长篇大论。或者更糟,犯下一些特别愚蠢的错误,比如“他们误低了我”(乔治·布什)[1]或是“我们的进口货物大部分来自海外”(还是乔治·布什)。有人或许以为最后一定是最聪明的人把持着事情的进展方向,因为越聪明的人,完成的工作就越好。可我们常看到的实情却似乎是反直觉的,越是聪明的人,对自己的观点不太自信的可能性越高,越容易给人留下不那么自信的印象,因而不被信任的概率也就越高。

聪明人不那么自信的原因可能是人们常对那些卖弄知识的人抱有敌意。本人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神经科学家,可除非被直接问起,我是不会这么跟别人说的,因为我曾经得到过这样的回应:“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是吧?”

其他人会有同样的“待遇”么?假如你告诉别人说你是奥运会短跑选手,难道会有人说“哟,觉得自己挺快,是吧”?似乎不可能吧!尽管如此,最后我还是会说“我是个神经科学家,但其实没有听起来那么厉害啦”之类的话。反智主义有着无数的社会和文化根源,但还有一种可能的原因是,它表现出了大脑的自我中心或“谋私利”的偏见以及害怕危险的倾向。人们在意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财富,而看上去比自己更聪明的人则可能构成一种威胁。那些体格更高大、更强壮的人虽然令人心惊胆战,但却是一种已知的属性。拥有健美的身体很容易获得理解:他们无非是去健身房的次数更多,或者在他们选择的运动项目上坚持得更久,对不对?肌肉之类的也就那么回事。谁都可以像他们一样嘛,只要做得和他们一样,如果咱也有时间或者意愿的话。

可是,一个比自己聪明的人就是个未知数了,他们的行为方式让你难以预料或者根本无法理解,大脑完全搞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带来危险。于是,“万事小心好过事后后悔”的古老本能便被激活,触发怀疑与敌意。当然一个人也可以通过学习钻研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聪明,但这远比改善体格更复杂,也更不确定。举重让你的胳膊强壮,而学习和聪明之间的联系就要松散得多。

有一个科学名词专指这种“不聪明的人反而更自信”的现象:达克效应(全称为达宁-克鲁格效应),以率先研究该现象的两名研究者 —康奈尔大学的戴维·达宁(David Dunning)和贾斯汀·克鲁格(Justin Kruger)命名。启发他俩研究这一现象的是一篇关于一名罪犯的报道,该报道称这名罪犯用柠檬汁糊了满脸后去抢银行,因为他相信柠檬汁既然可以当隐形墨水用,那么涂到脸上后就不会被摄像头拍出来。

你们来品品。

邓宁和克鲁格让受试者完成若干测试,并要求他们估测自己的成绩怎么样。结果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成绩不佳的那些人几乎都认为自己完成得比实际情况好特别特别多,而实际上测试成绩很好的人却总以为自己做得不怎么样。邓宁和克鲁格认为,智力欠佳的人不仅在智力的能力上有所欠缺,而且在认识自己智力不足的能力上也有不足。再加上大脑的自我中心倾向也会掺和进来,对自己产生负面意见的可能性进一步受到抑制。况且,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和他人能力的优秀本来就是件需要智力的事情。于是我们就看到有的人在自己全无亲身经验的事情上自信满满地与他人激烈争论,哪怕对方已经在该问题上钻研了一辈子。我们的大脑只有自身经验可以借鉴,而我们的基本假设是人人都和自己一样。所以假如自己是个傻瓜的话,就会……

这里的论点就是,一个不聪明的人其实无法“感知”十分聪明是种什么体验。本质上和让色盲来描述红色和绿色的图案没什么区别。

“聪明人”对世界的感知可能也类似,但是表现为另一种形式。如果一个聪明人觉得某件事很简单,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认为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以自己的理解水平为标准,因而觉得自己的聪明程度属于普通(并且聪明人的工作圈子、社交圈子里通常都是水平相当的人,于是他们更有可能找到大把证据证实这一点)。

此外,聪明的人普遍养成了学习新事物、获取新知识的习惯,因而更有可能认识到自己不是什么都懂,知道在各种领域都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学习,于是他们在下结论、做声明时就不敢那么信誓旦旦。

举例来说,在科学界,你(理想情况下)在宣布自己发现了某个原理之前,一定会谨慎小心地审视自己获得的数据和资料。周围全是同样聪明的人,意味着你一旦犯错或是做出离谱的断言,很可能立即就被指出或是被要求给出证据。可想而知,你必然会对自己不知道或不确定的事情非常警觉,而这种敏锐的意识常常在辩论或争吵中成为障碍。

这样的情况十分普遍常见,也造成了颇多问题,但显然并非绝对。并不是每个聪明人都满腹疑虑,也不是每个不太聪明的人都爱自我吹捧。也有不少聪明人实在着迷于自己发出的声音,三番五次要让大家都听到他说的话;也有许多不那么聪明的人大方爽快地承认自己脑力有限。其中或许还有文化方面的影响,达克效应背后的研究几乎都集中在西方社会,然而有些东亚文化显示出迥然不同的行为模式。有一种解释认为,东亚文化采取的(更健康的)态度是,认识上的不足意味着还有进步空间,因而他们优先考虑的和所采用的表现行为都与西方很不一样。

那么,这类现象背后有什么脑区专门对此负责吗?有没有哪部分负责回答“我对自己正做的事情是否擅长”的问题?似乎很不可思议,但也许真有。2009年,霍华德·罗森(Howard Rosen)等人检查了约四十名神经退行性疾病患者,发现自我评价的准确性与前额叶皮层腹内侧(即前额叶中靠近左右半球中间、较低的部位)的体积大小有关联。该研究认为,人们在评估自己的偏好和能力时所需的情绪处理和心理过程离不开前额叶皮层的这一区域。并且,该结果也比较符合目前人们对前额叶皮层所起作用的认识:前额叶主要负责加工处理复杂信息并得出最优选项和应对反应。

值得注意的是,该研究本身并不足以给出定论,因为从以40 名患者为样本的实验中得到的数据还远远不足以推断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不过,准确评价自身智力水平的能力 —元认知能力(metacognitive ability,可以理解为对认知的认知)是值得展开研究的,因为无法准确做出自我评价已成为痴呆症的一个显著特征。尤其在额颞叶痴呆的患者身上(主要是包括前额叶皮层在内的额叶区出现问题),自我评价障碍的症状尤其突出。他们往往在一系列测试中都表现出难以准确评估自己的成绩,这说明自我评价和评估表现的能力已严重受损。而在其他类型的痴呆症,也就是其他脑区受损而引起的痴呆症中,并未见到如此广泛地缺失准确评价自身表现的能力,说明额叶的某个区域与自我评价有紧密关系。这一点也与前面说的相符。

有人提出,痴呆症患者之所以会变得脾气暴躁可能也有这方面原因。他们失去了做事的能力,却无法理解或意识不到为什么会这样,自然难免感到愤怒。不过,即便没有神经退行性疾病,前额叶皮层也在全力开工,但那只不过意味着你能够进行自我评价,并不保证你的自我评价就是正确的。于是就有了自信满满的小丑和信心不足的聪明人。而我们给予信心十足的人更多注意显然也是人类本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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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萝卜和大棒
——大脑是怎么让我们控制他人又反过来受控于他人的
我最烦去买车了。在巨大的卖车场里走得累死累活,没完没了地查看各种细节,看到最后反而兴致全无,忍不住盘算自家院子里是不是放得下一匹马!为了假装自己懂车,还要踢踢轮胎什么的。干啥呀?莫非鞋尖还能分析硫化橡胶不成?
但个人觉得,最烦人的还要数汽车销售。真的太难应付了:大男子主义(我还没遇到过女销售员)、过度热情、“这个我得去问问经理”式的搪塞,以及老是在暗示他们因为我而亏大了等。种种套路搅得我昏头涨脑心烦意乱,整个过程都让我十分痛苦。所以我总是带着我爸一起去,他特别热衷于这类事情。头一回他陪我一起去买车时,我满心以为会来一场潇洒的谈判,没想到他对着销售咒骂,管人家叫罪犯,直到他们答应降低价格。办法虽笨,但效果没得说。
话说回来,既然全世界的汽车销售都用那些现成的套路,可见确实管用。这蛮奇怪的。毕竟顾客什么样的都有,性格、偏好、注意力时长各不相同,用简单又常见的方法就能让一个人欣然交出辛苦挣来的血汗钱,这种想法不是很可笑吗?不过,还真有一些特定的行为可以增强人的依从性(compliance),让顾客乖乖“服从于销售员的意志”。
前面说到过对社会评判的恐惧会导致焦虑,挑衅会触发愤怒机制,而寻求认同可以作为强烈的动机。确实,有很多情绪可以说只在与他人产生关联的情况下存在:你可以对无生命的东西发火,但羞愧和骄傲需要看别人的评价,而爱存在于人和人之间(自恋完全是另一码事)。所以有的人能利用大脑的倾向让别人按他的意愿做事也不算夸张。任何一个靠说服别人掏钱来营生的人都有提高顾客依从性的惯用方法,这自然又要赖到大脑的运作方式头上。
倒也不是说有什么技术可以让你完全支配他人。无论把妹达人想给你灌输些什么,毕竟人是非常复杂的生物。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一些科学认可的方法有助于让别人如你所愿。
比如“一只脚踏进门里”的 FITD 法(foot-in-the-door),也叫得寸进尺法。朋友问你借钱坐公车,你答应了;接着,又问能不能再多借一点买个三明治,你也答应了;然后朋友说,不如一起去酒吧喝点东西?只有你付得出钱,他是一分也没有的,还记得吗?你想着,“没问题,就稍微喝几杯”。过了一会儿,突然朋友说要借点钱打车,因为已经赶不上末班车了。于是你叹了口气只好答应,毕竟前面你都点头了的。
假如这个所谓的朋友一开始就说“请我吃饭喝酒再帮我付钱让我轻松到家吧”,你肯定不答应,因为这明显是个无理的要求嘛。可你实际上就是做了他要求的所有事。这便是得寸进尺法:先答应一个小要求,那会让你更愿意答应大要求,提出要求的人从而得寸进尺。
万幸的是,得寸进尺法有不少限制。在第一个要求和第二个之间要有一些延迟。比如有人肯借给你5块钱,那么你不能10 秒钟后就问他要 50 块钱。研究显示,得寸进尺法在最初的要求提出后数天到数周内都可能是有效的,但最终两次要求之间的联系会消失。
如果提出的要求属于“亲社会行为”,答应要求会被看作提供了帮助或做了好事,那么运用得寸进尺法的效果会更好。请人吃饭是提供帮助,借钱给人回家也是提供帮助,所以被答应的可能性就更高。如果有人说他要在前任的车上刷脏话请你帮他放哨,或是要你开车带他去前任的住处朝窗户扔砖头,鉴于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们的请求会遭到拒绝。人们在内心深处通常还是比较善良的啊!
得寸进尺法还需要前后一致。比方说,先借一点钱,再借更多钱。答应开车送人回家并不等于还愿意接下来一个月帮忙照顾他的爬宠大蟒蛇。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大多数人不会把“搭我的车吧”和“在我家养条大蟒蛇吧”画上等号。
虽有限制,得寸进尺法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效的。你大概遇到过这样的事吧:某个亲戚请你帮忙装一下电脑,结果你就变成了全天候的技术支持。此处用的就是得寸进尺法。
2002年,法国的尼古拉·盖冈[2]开展的一项研究显示,得寸进尺法在网络上也奏效。收到电子邮件后愿意按其中的要求打开某个特定文件的学生也更有可能答应参与更麻烦的在线问卷调查。说服别人通常有赖于语气、仪态、肢体动作、目光接触等,盖冈的研究却说明,以上并非必需。大脑似乎急切盼望着答应别人的请求。
另一种能让他人顺从你意愿的方法反而是利用被拒绝的要求。比如有人问能不能把家当都存放在你那里,因为她得搬离现在住的地方。这也太不方便了,所以你拒绝了。之后她问,要么周末借一下你的车,好让她把那些东西搬到别的地方,怎么样?这就容易多了,于是你一口答应。但周末把车借给别人其实也不方便,只不过比一开始的要求稍微好点罢了。如此一来,你同意了让别人用你的车 —一个你从不随便答应的请求。
这种“拒之门外”的DITF法(door-in-the-face),又名以退为进法。听上去好像是“砰”的一声把提要求者关在门外的人比较凶,但实际上他们才是被操纵的一方。将别人拒之门外(无论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让你感觉不舒服,所以想要通过答应一些小要求来“补偿”对方。
使用以退为进法提出的要求可以比得寸进尺法更紧凑,因为对方既然从一开始就表示拒绝,那么在第一个要求提出后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答应。还有证据认为,以退为进法的效果更强。2011 年,香港大学区洁芳等人开展了一项研究,分别用得寸进尺法和以退为进法劝服几组学生做算术试卷,得寸进尺法的成功率有60%,而以退为进法的成功率接近90%!这项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们想要小学生做什么事,就用以退为进法吧——当然向公众宣布时用的可不是这种措辞。
以退为进法的效能和信度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金融交易中经常采用这种方法。科学家甚至直接评估过它的有效性:2008年奥地利的韦伯斯特(Ebster)和纽马尔(Neumayr)开展过一项研究,发现阿尔卑斯山的小卖部采用以退为进法向过路人兜售奶酪的效果非常好(拿到阿尔卑斯山小卖部去做的实验确实不多)。
此外,还有虚报低价的“低球法”(low-ball),与得寸进尺法类似,也是先让人答应一个要求,最后实现的却是其他的结果。
具体说来,低球法先让你答应某个要求(比如付多少钱、花多少时间、写篇多少字的文章等),随后对方突然把先前的要求拔高。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恼怒不满,大多数人还是会答应升级的要求。真要计较起来,当然是有充分理由拒绝的,毕竟是对方为了个人利益破坏合约。可是人们一般都会顺从突然增加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 —假如你同意付 70 块钱买台二手 DVD 播放机,对方的要价却突然变成你的毕生储蓄再加上第一个孩子,那你肯定不答应。
运用低球法有时可以让人为你义务劳动!某种程度上吧。美国圣塔克拉拉大学(Santa Clara University)的伯格[3]和科尼利厄斯(Cornelius)在 2003 年开展的研究中要求被试者完成一份调查,回报是一杯免费咖啡。随后参与者被告知免费咖啡没有了。尽管没得到之前承诺的回报,大部分人还是做完了调查报告。西奥迪尼[4]与同事 1978 年在大学生中开展过的一项研究显示,相比直接被要求 7 点到的学生,之前答应了上午 9 点能到的学生更有可能在 7 点到场。显然,奖励或价码并非唯一的影响因素。有关低球法的很多研究都表明,自愿、主动地同意协议,对更改要求后还能遵守承诺而言是不可缺少的条件。
以上是几种较为常见的对他人施加影响使其依从的方法,还有很多其他方法也可以促成他人顺从自己的意愿(再比如“逆反心理”——绝对不许去查什么意思)。它们在演化上有什么意义吗?可以认为是“适者生存”,只是为什么易受影响会成为有用的优点呢?这个我们放到后面一节来讲,先说说怎么用大脑的倾向来解释上述几种依从技巧[5]
依从主要与自我意象有关。第 4 章中写到过大脑具有自我分析和自我认识的能力(通过额叶)。所以,用这些信息为自己的失败做些“调整”也不算离谱。大家可能听说过“给嘴巴贴上封条”,可为什么有话要憋住?也许你觉得人家的小宝宝真的好丑,可是不能照实说,还得夸“哦,好可爱”,这样一来可以让别人对你有好感,实话实说就不会了。这就是所谓的“印象管理(impression managemen)”,指的是试图通过社交行为控制他人对我们形成的印象。我们在神经系统层面在意着他人的看法,并竭尽全力想要招人喜欢。
根据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的汤姆·法罗(Tom Farrow)等人在 2014 年所做的一项研究,印象管理涉及前额叶内侧和左侧腹外侧的激活,以及中脑和小脑等其他脑区。不过,这些区域是在被试者故意做一些讨人厌的行为,企图给别人留下坏印象时才显著活跃的。当他们决定让自己招人喜欢时,以上区域就和正常活动时没有明显差别了。
此外,被试者在做出给人留下好印象的行为时往往更加不假思索,信息处理速度远胜过想要留下坏印象时的。结合这一事实,研究者认为,给别人留下好印象是大脑一直在做的事!因此,要想通过扫描找出负责它的脑区就好比在一片密林中寻找某一棵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树。不过这项研究的问题在于样本太小,只有 20 名被试者,或许以后还是能找到某些专门的处理过程。不管怎么说,颇为引人注目的事实就是,留下好印象和留下坏印象之间差别很大。
那么,这和操纵别人有什么关系呢?这么说吧,大脑似乎做好了取悦他人的准备。而所有的依从技巧可以说都是利用了人们想在他人面前显得积极正面的心理。这种需求根深蒂固,于是被人加以利用。
假如你同意了一个请求,那么拒绝另一个类似的请求就很可能让人失望,有损他人对你的印象,于是得寸进尺法奏效;假如你回绝了一个大要求,担心对方会因此不喜欢你,就准备答应一个小要求作为“弥补”,于是拒之门外法奏效;假如你已经答应做什么或付出什么,然后要求突然提高,收回承诺同样会让人失望,有损形象,于是低球法奏效。这还不都是因为想要别人对我们有个好印象,并且这种愿望无比强烈,逼得我们无法做出更好的或更理性的判断嘛。
实际情况当然更复杂。人的自我意象需要前后一致,因此一旦大脑做出某个决定,改变的难度有时大得超乎想象 —尝试过向上了年纪的亲戚解释不是所有外地人都偷东西的人肯定对此深有体会。我们前面说过,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相矛盾时会出现“失调”,即想法和行为不匹配带来的痛苦。大脑对此的反应通常是改变想法来迎合做法,恢复和谐。
朋友问你要钱,你不想给,但你还是给了一笔数目没那么大的钱。假如你觉得这是不能接受的要求,那么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你想要始终如一,想要被人喜欢,所以大脑决定你确实愿意给朋友更多钱,就有了得寸进尺。同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运用低球法时给出一个主动的选择非常重要:因为大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为了前后一致就会坚持决定,哪怕最初支持该决定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你信守承诺,别人就都靠你了。
另外涉及的互惠原则是一种人类特有的现象(就目前所知),别人对我们好,我们也对别人好,并且不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假如拒绝了别人的要求,而对方又提出一个小要求,我们就会感到对方做了对我们表达善意的事,因而愿意不成比例地施以回报。这种倾向被认为是拒之门外法奏效的原理:大脑把“提出一个比之前小的要求”看作是对方帮了自己一个忙——大脑果然是个傻瓜。
除此之外,还有社会支配和社会控制方面的理由。有些人(或许是大多数人?)——至少在西方社会中——想被看作是有控制权和 / 或自控力的人,大脑觉得这样会比较安全、有利。但支配和控制经常以可疑的方式表现出来。当有人向你提出请求时,他们表现得恭恭敬敬,而你通过提供帮助占据上风(并被人喜爱)。得寸进尺法在此相当适用。
如果拒绝请求,那么你在行使支配权;如果对方提出小一点的要求,继续把自己摆在受支配的位置,答应请求意味着你仍旧占据上风,继续被喜爱。横竖都让自己感觉良好。此处就凸显出以退为进法的奇效。而如果你决定好了要做什么,这时别人改变了条件,你若反悔就说明对方控制了你。去它的!不管了,就是要坚持当初的决定,因为你是个好人呀,真是的。瞧,这就是低球法。
总而言之,大脑让我们想要惹人喜爱、高人一等、前后一致。结果呢,反而害我们被那些看中我们的钱,又有讨价还价基本意识的人不择手段地利用了。这等蠢事也只有如此复杂的器官做得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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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换一个名字…… [6]
——为什么嗅觉比味觉强大

大家都知道,大脑用到了五种感觉。而在神经科学家看来,感觉不止五种。

有些“额外的”感觉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比如本体感觉(感觉躯体和四肢的位置动作)、平衡感(由内耳介导的感觉,可以探测重力和身体在空间中的移动),还有食欲,因为探测体内和血液中的营养水平也是一种感觉。这些感觉主要关注人体的内部状态,而“正规的”五种感觉则负责监测与觉察外部世界 —我们周围的环境。很显然,这五种感觉指的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更通俗的说法就是看、听、尝、闻、摸。每种感觉都涉及复杂的神经机制,大脑也使用这些感觉提供的信息时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五种感觉都可以归结为对环境的探查,并通过与脑相连的神经把得到的信息转化为电信号。协调这些过程可谓大工程,大脑也确实花了不少时间。

关于个体的感觉可以写成,也已经有人写出了长篇大论。那么,我们现在就从可能是最怪异的一种感觉 —嗅觉开始吧。嗅觉经常被低估。严格说来,鼻子确实“低于”眼睛。这可真是不幸,要知道大脑的嗅觉系统,也就是负责闻气味(或者说“加工气味知觉”)的部分非常奇特有趣。嗅觉被认为是在演化过程中最早产生的感觉。它发育得非常早,是胚胎在子宫内发育出的第一种感觉。有研究显示,还在发育中的胎儿就能感受到母亲闻到的气味。母亲吸入的气味颗粒进入羊水,胎儿可以从中探测。过去曾认为人类能分辨出的气味多达一万种。这看起来似乎囊括了繁多的种类,但这个数据是以19 世纪 20 年代起开展的一项研究为基础得出的,很大程度上是理论分析和假设,并没有通过实验仔细验证过。

把时间快进到2014年,卡罗琳·布什迪(Caroline Bushdid)和她的研究小组检测了上述说法,请实验参与者区分一些气味相似的化学混合物。如果人的嗅觉系统只能闻出一万种气味,那就无法辨别混合物的差别。出人意料的是,参与者相当轻松地完成了任务。研究者最后估计人类实际上可以闻出1亿种左右的气味。这样的数量级一般只用来描述天文学上的距离,很少会用来描述如人类感官这样单调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去橱柜翻找真空吸尘器却意外发现了鼹鼠人文明的地下城[7]

那么,嗅觉是怎么起作用的呢?我们知道,气味通过嗅神经传到脑。把头部功能与大脑相连的颅神经有 12 对,其中排第一位的就是嗅神经(视神经排第二位)。组成嗅神经的嗅觉神经元在很多方面都很特别,其中最显著的特点是,它们是人类神经元中少有的几种具有再生能力的,从而让嗅神经成为神经系统中的金刚狼(著名的《X 战警》系列)。正因为具备再生能力,鼻子里的这些神经元备受关注,研究人员希望能把它们的再生能力应用于其他部位的受损神经元,比如截瘫患者的脊椎。

嗅觉神经元之所以需要再生,是因为它们属于少数几种直接暴露在“外界”环境中的感觉神经元,娇嫩的神经细胞容易受损。嗅觉神经元位于鼻腔上方的黏膜内,由嵌入黏膜的嗅觉受体探测气味颗粒。受体接触到相应的气味分子后,便发送信号给嗅球,由嗅球负责整合气味信息。嗅觉受体的种类非常丰富。1991年,理查德·阿克塞尔(Richard Axel)和琳达·巴克(Linda Buck)在他们获得诺奖的研究中发现,人类基因组中有 3% 的基因负责编码不同类型的嗅觉受体。这一结果也证实,人类的嗅觉确实比过去想象得更复杂。

嗅觉神经元探测到特定物质(比如奶酪分子、某种甜味的酮、某个口腔卫生堪忧的人嘴里散发的分子等)后会向嗅球发送电信号,嗅球再把信息传递到嗅核、梨状皮层等脑区,于是你就感觉闻到了什么。

气味与记忆的联系非常紧密。嗅觉系统紧挨着海马以及记忆系统的其他主要组成部分,因为位置挨得太近,事实上早期解剖学研究甚至一度将其当作记忆系统。但实际上它们并非两个碰巧挨在一起的独立区域,就像虔诚的素食者和肉贩子成了邻居。和处理记忆的区域一样,在结构上嗅球也属于边缘系统,与海马和杏仁核之间有活跃的联系。于是,某些气味与饱含情绪的生动记忆紧密相连,比如饭烧焦的气味会让你突然回想起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周末。

像这样的情景或许你经历过多次,某种气味强烈地勾起你的童年回忆和 / 或当时的心情。假如小时候在爷爷家度过了许多快乐时光,而爷爷爱抽烟斗,那么长大后你也许会对烟斗的味道怀有一种温暖而忧伤的爱。嗅觉作为边缘系统的一部分,意味着有比其他感觉更直接的途径去触发情绪,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嗅觉常常比大多数其他感觉更能唤起强烈的反应。看到一块新鲜出炉的面包没什么特别的,但它的香味会让人无比愉悦、莫名心安,因为它勾起了与之相关的愉悦记忆,而回忆的最后总是开心地享用美味。当然,气味也会产生相反的效果:看到腐烂的肉只是感到不太舒服,但闻到烂肉的臭味却会让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有些人注意到了嗅觉的强大能力以及嗅觉触发记忆和情感的倾向。想利用这个特性获利的人也不在少数:房产中介、超市、蜡烛制造商,以及各种想要利用气味控制情绪,从而使人们自愿掏出钞票的人。这种方法的效果有目共睹,不过起效的方式也因人而异 —比如,曾因香草冰激凌而食物中毒的人闻到香草味就不会感到安心放松。

关于嗅觉还有一个有趣的误解:长久以来,很多人觉得气味无法“作假”。但若干研究显示,事实并非如此。对气味的错觉时有发生,比如根据标签[标记为“圣诞树”或“厕所清洁剂”之类的 —这例子可不是我随口瞎说的,而是来自研究人员赫兹(Herz)和冯·克里夫(Von Clef)在2001年进行的实验]判断某种气味是否令人愉悦。

过去,人们相信嗅觉不存在错觉是因为大脑靠“闻”获得的信息太有限了。一些测试表明,人经过训练可以依循气味“追踪”物品,但只限于初步探测。差不多就是闻到某种气味,据此判断出附近存在什么散味的源头,仅限于知道或“没有”的程度。所以,就算大脑弄混了气味信号,使你闻到了与实际散发气味不同的东西,你又怎么知道这一点呢?气味或许是强大的,但对于忙碌的人类来说,应用范围相当有限。

嗅觉也存在幻觉现象,即闻到不存在的气味,并且其普遍程度令人担忧。常有人称闻到过烧焦的气味,吐司、橡胶、头发烧焦或者就是单纯的“焦味”。正因为这种现象太常见了,我们甚至可以找到许多专门讲嗅幻觉的网页。嗅幻觉常与神经方面的疾病有关,比如癫痫、肿瘤或脑卒中(中风)等,这类疾病可能造成嗅球或嗅觉处理系统中的某些部分产生异常活动,从而使大脑认为闻到了烧焦的气味。还有一种很有用的区分方法:出现错觉是感觉系统搞错了、被骗了;出现幻觉则是更典型的功能故障,是大脑运作中的什么环节出了岔子。

嗅觉并不总是单打独斗。嗅觉常被归为“化学”感受,因为它探测特定的化学物质,并因此被激活。化学感受说的是味觉。味觉和嗅觉常常被同时用到,我们吃的东西大多都有明显的气味。两者的机制也相似,即舌头和口腔内的感受器对特定的化学物质起反应,这些化学分子多数是溶于水的(好吧,就是唾液)。感受器集中于舌头表面分布的味蕾。普遍认为味蕾有五种类型,分别感受咸、甜、苦、酸和鲜。最后一种对谷氨酸钠起反应,也就是俗称的“肉味”。实际上味觉的“类型”不止五种,比如说还有涩味(例如蔓越莓)、辛味(姜的味道)、金属味(你能从……金属中尝到)。

如果说嗅觉被低估了,那么味觉则刚好相反,比较鸡肋。味觉是人体主要感觉中最弱的一个,很多研究表明,它还深受其他因素的影响。举例来说,你可能见过葡萄酒的品鉴流程:品酒师啜饮了一小口,然后宣布这是一瓶拥有 54 年历史的西拉红酒,来自法国西南部的葡萄园,带有些许橡木、肉豆蔻、柑橘和猪肉(我只是瞎猜啦)的味道,所采用的葡萄是由一名28岁的小鲜肉踩出来的,他的左脚后跟还长了个疣。

哦,多么优雅,多么令人印象深刻啊!不过,很多研究指出,如此精确灵敏的味觉与舌头关系不大,主要关乎心理。专业的葡萄酒品鉴师间做出的判断经常相互矛盾,对同一种酒,这一位表示堪称世界顶级,另一位与其资历相当者则认为与池水无异。一瓶好酒难道不该人人称赞么?并不是,因为味觉非常不可靠。品酒师在面对若干份葡萄酒样本时,也尝不出哪个是特殊年份的佳酿,哪个是大规模生产的便宜货。更糟糕的是,有测试显示,拿到待评测红酒样本的品酒师竟然辨别不出自己喝的其实是加了食用色素的白葡萄酒。显而易见,味觉的准确性可能没有太高的精确度。

我在这里郑重声明,科学家并不是针对品酒师有什么特殊的不满,只不过想说明并没有那么多专业人士真正具有如此灵敏发达的味觉。这也不是说品酒师在说谎,他们当然可以算是在体验自己声称的味道,但那些都主要来自期待、经验和富有创造力的大脑,而不是真正来自味蕾。不过,神经科学家对这个领域的不断打击恐怕很难得到葡萄酒品鉴师的认同。

事实上,品尝味道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种多感官体验。因感冒或是其他疾病而鼻塞后,我们往往会抱怨吃东西没味道。这就是因为决定味道的几种感觉相互作用,交织混合,让大脑难以分辨。而味觉因为太弱了,总是会受到其他感觉影响。其中对味觉影响最大的,没错,就是嗅觉。我们尝到的味道,大部分来自食物的气味。有实验要求参与者堵住鼻子、蒙上眼睛(同时排除视觉的影响),在只有味觉可依赖的情况下,参与者尝不出苹果、土豆和洋葱的区别。

玛莉卡·奥夫雷(Malika Auvray)和查尔斯·斯彭斯(Charles Spence)在 2007 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我们在吃气味强烈的食物时,尽管主要是鼻子在传送信号,大脑还是倾向于认为那是一种味觉而非嗅觉。因为吃东西时的感觉大部分在口腔,大脑就笼统地推断所有信号都来自于此,并相应地把信号都解读为味觉。不过,大脑为产生味觉已经做了不少工作,再要责怪它做的推断不够准确就未免有点苛刻了。这部分给我们的启示是,就算你是个糟糕的厨师,但只要客人们都患有重感冒并愿意坐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就依然可以成功地举办晚宴。


译者注
[1] 小布什的著名口误,用误解misunderstood和低估underestimated生造出了一个词misunderestimate。
[2] 尼古拉·盖冈(Nicolas Guéguen),任职于法国南布列塔尼大学瓦纳校区,认知心理学博士、软件工程师,著有《100个心理学小实验》等多本科普书。
[3] 杰瑞·伯格(Jerry Burger),心理学教授,著有《人格心理学》。
[4] 罗伯特·B·西奥迪尼(Robert B. Cialdini),目前任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心理学系教授,著有《影响力》一书。
[5] 关于这类社交相关倾向涉及哪些大脑处理过程、由哪些脑区负责,有不少理论构想和推断,但目前还很难下定论。因为像核磁共振、脑电图等比较深入地扫描脑部的技术手段都至少需要把被试者束缚在实验室的大型设备上,受环境限制而很难开展现实的社交活动。假如你被塞进核磁共振扫描仪,却有个认识的人溜达进来开口请你帮忙,恐怕你的大脑只会一团迷茫。—作者注
[6] 引用了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玫瑰换一个名字,芳香依旧”(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7] 也有科学家对该结果提出质疑,认为之所以会得出如此惊人的数字,并不是我们的鼻孔强大,而是被研究中不可靠的数学方法蒙骗了。

大脑无非是人体内的一个器官。正因如此,整个系统具备各种习惯、个性、老旧的运作方式和低下的效率。它演化了数百万年,结果变成现在这么复杂的样子,还积累了大量垃圾。就像一块硬盘,里面塞满了过时的软件程序和废弃不用的下载文件,基本进程却常被打断,比如那些早已失效的网站总跳出该死的广告要告诉你各种打折消息,可你想做的不过是打开一封邮件!
一言以蔽之,大脑会犯错。


《是我把你蠢哭了吗》(福建教育出版社,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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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刘柯 邀请。
我是研究视觉的,所以我想谈一谈视觉方面的缺陷。很多科学家都有这样的共识,虽然视觉系统已然精密且高效,但是还有这内在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在丰富多彩的世界面前,我们的视觉系统处理能力相对薄弱。
因为有着各种处理上限(比如工作记忆上限,处理能力上限;可详见
Haberman & Whitney, 2012; McKeeff, 2007),我们的视觉系统并没有能力一一处理所见的信息,更没有能力一口气处理完眼前的信息(可见我的回答人眼是否存在「视觉频率极限」? - 知乎)。在此,被人再举几个例子。
1、视觉拥挤效益(visual crowding)与视觉处理的极限。


如上图所见,倘若你注视着中间的十字,两边gabor patch群最中间的那个gabor patch的方向就不再那么清晰了。拥挤效应彰显了视觉的极限(Whitney & Levi, 2011);毕竟理想中的视觉系统应该能够用准确清晰的表征来表达每一处的视觉信息。视觉拥挤效益其实也源于视觉体系的极限,我们知道视觉系统中不同地方的神经元感受野不同;根据一部分学者的观点,视觉拥挤效益就是由于在视野外的图像落入同一组感受野(如v4皮层)产生互相干扰。总之,由于互相干扰,我们的extra fovea的视觉总归有那么些模糊。

2、显著性分布以及注意力的投放。假设我们回答Anna Treisman的FIT理论中(这个理论有过时之处,不过为了方便讨论拿出来说下),其实大量信息(特征)是能够被较为初级的处理区域加工,但是如果没有注意力分配上去,将各方面特征汇聚为一个表征,我们没法准确识别物体。因此,为了有效利用有限的认知资源,我们会把注意力投放到重要信息上去。从自下而上的角度去看,自然要投放到最显著的东西上去(Li, 2001)。在我之前的一个回答中:大脑是如何做到自动过滤出颜值高的女孩子的? 我提到了显著性,不妨可以看一看。总之,要不是我们没法把每一处信息进行处理,为什么要挑选出重要的来分析呢?



不同环境中,中央的图案有着不同的显著性程度。

3、注意瞬脱与处理极限。我们不光对同时出现的事物没法一起处理(空间上),也会对先后出现的事物有极限(时间上)。注意瞬脱(attentional blink)就是一个好例子,当有信息接连不断出现的时候,我们对于相隔在500ms之间的两个刺激物识别时会出现障碍:由于处理了前一个刺激物(T1),对于后一个刺激物(T2)的识别会大打折扣。注意瞬脱有可能是源自于高级处理皮层的极限(如额叶,Marois et al., 2004)。


由于需要判断T1位置的面孔,对于T2位置的判断会打折扣。

当然,例子还有很多,总之我们的视觉系统没有我们想象中完美。不过,我们并没有在生活中遇到 ‘眼前事物太多,我的眼睛都要死机了’ 这样的尴尬情况,原因就是我们有各种的方法来穿过视觉处理的瓶颈。比如,我们会用统计算法,把大量冗余信息进行压缩(Haberman & Whitney, 2012),这样要处理的信息就少了几个数量级。还比如我们会利用分配注意力来准确处理重要信息(同时,用视网膜中央凹来处理信息也能有效减少拥挤效应),也就是会用自上而下的加工方式来重点处理重要信息(比如调节下级皮层的gain control)。不过,自上而下加工这种神经机制也会带来其特别的缺陷。毕竟自上而下加工可能源自我们的经验,历史,甚至自己的想法,那么在微观角度(对于他人的面孔认知上)也会有其独特的缺点:由于个人经验,我们的面孔处理皮层会受到高级皮层的反馈,‘扭曲’了对于面孔的认知。
由于我们对于第一印象的记忆又快又难以撼动,很有可能因为媒体失实报道或者特别的经验,我们会对某个人或者一类人(性别、族裔、地域等)产生偏见。这种偏见又会反过来影响我们对于面孔的看法(Stolier & Freeman,2016):很多人会认为黑人往往更男性化,亚裔往往看起来更女性化(Johnson et al., 2012)。这一些偏见,可能会干扰面孔处理皮层,以至于我们真的觉得黑人看起来就那么凶残一些。具体可以参见我的专栏文章外貌的傲慢与偏见 - 知乎专栏

总之,我们的视觉系统虽然能够反映美轮美奂的世界,但是由于其内在处理限制,无法准确或者忠实地将世界编码到我们的脑海之中。这些缺陷会干扰我们的认知;虽然大脑也有其余方法越过障碍,但是依旧有着内藏的缺陷。夸张点说,美轮美奂的世界,不少是被我们 ‘脑补’ 出来的。

参考文献
Haberman, J., & Whitney, D. (2012). Ensemble perception: Summarizing the scene and broadening the limits of visual processing. From perception to consciousness: Searching with Anne Treisman, 339-349.
Johnson, K. L., Freeman, J. B., & Pauker, K. (2012). Race is gendered: how covarying phenotypes and stereotypes bias sex categorization.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02(1), 116.
Li, Z. (2002). A saliency map in primary visual cortex.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6(1), 9-16.
Marois, R., Yi, D. J., & Chun, M. M. (2004). The neural fate of consciously perceived and missed events in the attentional blink. Neuron, 41(3), 465-472.
McKeeff, T. J., Remus, D. A., & Tong, F. (2007). Temporal limitations in object processing across the human ventral visual pathway. Journal of Neurophysiology, 98(1), 382-393.
Whitney, D., & Levi, D. M. (2011). Visual crowding: A fundamental limit on conscious perception and object recognition.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15(4), 160-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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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已授权《南方人物周刊》转载:人类大脑有哪些天生缺陷?| 新知
已授权北京科技报《科技生活》周刊转载
已被知乎日报收录:我的大脑说冷静……但前额叶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简单的说,大脑是进化的产物,背负着许多历史的包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祖先历经原生动物、无脊椎动物、爬行类、哺乳类、灵长类等阶段才演化成为人类。在演化的过程中,祖先们不断的面临着新的环境和挑战,这促进了我们大脑的进化。比如,为了应付复杂的视觉信息,产生了视皮层;为了应付复杂的认知任务,产生了前额叶。因为大脑是连续进化的产物,所以只能在旧有结构的基础上做改良,而不能推倒重来。所以它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缺陷”:大脑各区域的进化程度参差不一,因此保留了很多“历史问题”
这就好比要让飞机工程师这么工作:先做一个螺旋桨发动机,然后再改进它,不能全拆掉重新设计,一次只能更换一个零件,所有的零件都不能废弃不用,渐渐的把螺旋桨发动机改造为喷气式发动机,每个部件的功能还得比以前更先进。哎,大脑的进化就是“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又三年”的过程。      


(人类的大脑不是一蹴而就的整体设计的产物,而是慢慢进化而来的)
上图中没有无脊椎动物?想了解的话请见:无脊椎动物神经系统的演化简史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有一个有趣的假说。“三位一体的大脑”(triune brain)假说是Paul MacLean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提出的理论。此理论根据在进化史上出现的先后顺序,将人类大脑分成“爬行动物脑”、“古哺乳动物脑”和“新哺乳动物脑”三大部分(下图)。简单的说,“新哺乳动物脑”控制着认知功能,包括语言理解、学习和记忆、推理和计划等等;“古哺乳动物脑”关系着社交、互惠和育儿等从早期哺乳动物就开始具备的行为;“爬行动物脑”则与保护领土、仪式化和其他类似的爬行动物行为相关。


(三位一体的大脑。详细介绍可参见前文:人类有三个大脑? 有趣的Triune Brain假说
所以说,人类大脑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整体设计的产品,而是在进化的长河中被不断地添添补补。就像一台七拼八凑的电脑,CPU是新的,主板却是老的,老的主板虽然能兼容新的CPU,但是CPU的性能并不能很好地发挥出来。我们在进化上比较新近的“新哺乳动物脑”拥有强大的计划、决策和认知能力,但是我们的“古哺乳动物脑”和“爬行动物脑”却总是无法在一些原始诱惑/恐吓面前做到淡定。正是因为大脑中的这些原始“模块”的存在,我们的高级脑结构才不得不缝缝补补、发展出一些挽救性的措施。


(我们的高级大脑需要不断的抑制原始大脑所控制的冲动的想法和行动)
前额叶皮层是人类大脑最高级的部位,负责控制大多数认知的过程,以保证复杂行为被有序、适度地执行。其中,行为抑制(behavioral inhibition)是一项重要的“刹车”机制。它通过调整认知和运动过程,最终阻止某些外显行为的执行,包括运动抑制、抵制诱惑、延迟满足和冲动控制。如果前额叶不能正常启动行为抑制过程,将导致冲动、强迫和注意缺陷(例如,ADHD)等症状。所以,我们会听说某些人在前额叶损伤之后,会变得冲动易怒,有暴力倾向。这同样也是为什么很多“脑子不太好使”的人会倾向于做出一些危害社会的举动的原因。这里的“脑子”不太好使,主要是指的人家前额叶的功能低下。


(真正可以阻止“双刀哥”的,其实是前额叶)
关于大脑的这一“缺陷”,大家在日常生活中也都会深有体会。比如,我们有时候会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再比如,热恋的时候,我们看到同性和伴侣聊天就会嫉妒心起,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可见前文:爱情能否长久?脑成像技术也许可以帮你预测)。那些时候,其实我们的大脑已经被原始大脑所主导,新近进化出来的高级大脑没能阻止原始大脑指挥身体做出过激的行动。
某些由原始大脑所控制的行为,甚至已经深深地“编码”在我们的脑海之中,我们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克服这些想法。比如,如果你面前有一条毒牙被拔掉了的小蛇,你敢用手去抓么?虽然你的高级大脑的强大认知能力让你确信这条蛇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你的原始大脑却根本不理会。如果你多多接触这些无毒的蛇,你多抓它们几次,久而久之你就会不怕了,这叫去敏感化。去敏感化就是我们的高级大脑试图“说服”原始大脑相信某些刺激是对人无害的方式。(哎,原始大脑像一个呆板倔强的小宝宝)
总而言之,人类的大脑不是被“设计”的,而是进化而来的。并且,其实大脑还是能很高效的运行的。如果硬要找不足的话,我认为最大的“缺陷”就是大脑的各个脑区在进化史上出现的时间不一致,导致后期出现的脑结构不得不“将就”先前出现的脑结构,进而导致大脑的工作方式不够完美。
与此相似的一个问题是:人类眼睛中为什么会有盲点?原因详见我的专栏文章:视觉盲点知多少?

  • 欢迎大家关注我的: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脑人言(ibrain-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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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缺陷”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尤其是形容大脑的时候。目前人类对于大脑的探索还处于初级阶段,很多理解是建立在观察和假设上的,根本的运行机制仍然未知。对于一个了解未深的事物,直接询问它的“缺陷”在哪,实在是有点草率。并且,你要如何定义“大脑的缺陷呢”,我在路边捡一块石头,问你这石头有什么缺陷,你说石头太硬了砸到人肯定出大事,这是缺陷,我说这石头硬正好拿来开核桃,这不是用处大么?倒不如这样问,大脑有哪些 Limits(局限),有哪些特点会对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可能的负面影响?
我就简单说几个自己看法:
1.大脑本身质地柔软太过脆弱,虽然有颅骨的保护,还是很容易受到物理创伤,轻微的脑震荡就已经很难受了,严重一点的损伤可能直接致残或者致命。我曾经想过如果大脑脊髓都变成骨头那么硬就很难受伤了,这里提一点,就是骨细胞之间也是可以传递信息的,类似于神经细胞,甚至可以传递的很远,但是机理暂时未知(
http://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847717/ 这篇review提到了骨细胞之间信息交流的问题,目前主要认为骨细胞之间分享的信息是关于骨骼承压状态和骨骼修复),但是现在看来如果神经细胞都变骨质了,可能会有几个问题:
1.神经信号传导效率变低,反应最敏捷的人和今天的痴呆症患者差不多。 2. 脊椎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柔韧,活动大大受限。3。因为大脑变实心了,基本不能缓冲只能硬抗硬,敲一下就和敲三角铁差不多,整个大脑都在震动,无法进行思考。这些假设可能也不完善,欢迎大家开脑洞。总之就是,大脑很脆弱,必要时还是别忘了戴头盔降低风险。
2.血脑屏障(blood–brain barrier (BBB))的存在,让大部分药物无法渗透进大脑产生治疗作用。血脑屏障围从脑内毛细血管算起总共有三层,维基百科一下:
<li data-pid="1kDiS5j-">第一层:脑毛细血管的内皮细胞间衔接得十分紧密,不像其他组织的血管内皮细胞那样有较大的缝隙;<li data-pid="lqsxP5Jy">第二层:脑毛细血管的内皮细胞外有个基底膜,这个膜是连续的;<li data-pid="Zs18CrYS">第三层:脑毛细血管壁外表面积的85%都被神经胶质细胞终足或称脚板所包围。
主要作用是防止血液中的有害物质进入大脑,除了氧气,二氧化碳和血糖,几乎不让所有物质通过,药物和蛋白质一般都是大分子,所以基本都会被隔离。但是带来一个问题,就是大脑发生病理改变的时候,或者仅仅针对初期精神病人,开发治疗药物都很困难,因为药物既要满足治疗效果,又要小到可以穿过血脑屏障。好在随着技术进步,越来越多的方法被开发出来携带药物穿过血脑屏障了,
http://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15/10/151020145221.htm这是比较新的,
Blood–brain barrier : Latest content : nature.com 《自然》杂志也可以随时跟进。
再从认知方面举两个例子:
1.短期记忆的能力实际上不算很强,传统观念认为短期记忆一般一次只能记住7个左右的事物,并且很快就没法再回忆起来了。后来Chunks这个概念被提出,认为如果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长期记忆把信息整合压缩成一个个压缩包,可以记住更多,看下面的例子:
1. A Q K Y H S Z F
2. F R A K O C O A
如果你对英语比较熟悉,应该会发现第二组比第一组要容易记住,因为你可以根据英语单词的发音把第二个字母列读出来。这就是用到了长期记忆来帮助短期记忆录入,就是 chunking。但是如果我让你在尝试记住这两列字母的时候,嘴里不断念 ”The“这个词,你会发现第二组也变得不好记了。因为我干扰了你的 Phonological loop(语音回路),这是短期记忆里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如果你没法把这些字母读出来,你的短期记忆将会大打折扣。短期记忆非常容易收到干扰,这里说一个 Irrelevant sound effect(无关声音效应),Jones (1993)发现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声音也会干扰正常的短期记忆,所以学习的时候即使是听纯音乐,效率都会打折扣的,提高效率可能真的是你的错觉,或者说是音乐分散了你的注意力,让你可以持续学习的长久一些,但是效率应该是比原先低下。这也可以看做是大脑的一个局限之一。
2.注意力可以被分散,大脑本身也是可以多任务同时进行的,并不是楼上所说的”单线程“,但是注意力被分散以后,你的效率肯定是会降低的。 很熟悉的例子,就是开车接电话,会导致司机降低对路面情况的关注,容易发生事故。
「同时处理多个任务」对大脑来说难在哪里? - Owl of Minerva 的回答看一下这个答案,我就不多解释背后原理了。当然这个分散能力经过锻炼也可以提高,和个体对于任务的熟练程度有关,你可能见过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同时三个手机收嘀嘀打车,你自己试试,说不定一个微信就追尾了。我把它也归类为大脑的局限之一。
当然,大脑的特点还远远不止这些,比如上瘾机制,错觉和幻觉,都可能在生活里造成一定负面影响,但是
      人类大脑是宇宙中已知的最复杂的事物
       I was thinking that the human brain is the most complex object in the universe, then I realised who told me this.
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局限,大脑也不例外。有空还会继续补充。希望知友顺着我的思路考虑这个问题,也帮我把答案顶上去,并不是为了更多赞,实在是上面抖机灵的太多,把一个有价值的问题弄得乱糟糟。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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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会分泌激素奖励眼下的快乐,对长远的发展不但没有奖励措施,而且还会试图让你逃避。
这是人类为了生存而设计出来的本能,但是对于当下的时代,它已经制约了许多人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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